踩蘑菇

【喻黄】海的深处

灵感来自一个动画短片，好像还得过奥斯卡金奖什么的，但我并不知道它的名字是什么。。。。

又是半夜发文的我

跪求小红心小蓝手！！！！

————正文————

01.

        黄少天醒来的时候天光还没有大亮，屋里的陈设显得模糊而朦胧。

        又是新的一天开始，日子还得照样过。

        他抬手打开房间的窗户，让腥咸的海风吹进屋子。一声又一声的浪潮也随之清晰，这是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。

        毕竟每天都听见，日日夜夜，仿佛刻在耳膜上。

        弄点吃的吧，他想着，打开地上的活板门钓鱼。

02.

        现在这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了。

        房间里的一面墙上满是照片，仿佛诉说着数不尽的往事。它们新旧不一，但照片上的人始终笑容灿烂。

        他抬手抚上最中间的那张，那是他最喜欢的一张照片，装在他认为最好看的相框里。

        照片上是青青绿草，两个少年相互勾着肩，笑得有点傻气。

        可现在外面只有海水，望不到边的海水。

        年纪大了脑子越发的不好使。他时常想着，会不会有一天醒来他就忘了这一切，忘了绿色的青草地，忘了那人温柔的笑容。

        他不知道自己会先死去还是先忘记。

        但至少他现在还记得，记得绿色的青草地，记得那人叫喻文州。

03.

        隔天他下床的时候发觉脚底一片冰凉，地面上漫着一层浅浅的海水。

        他默默叹气，把一些家具搬到门外的小船上，接着爬上房顶。

        没有惊慌失措，没有伤感迷惑，他从容地找来一些砖块，在自己原来的屋子上搭建新的一层。

        他有点记不清这是他第几次独自干这种事，三次？四次？

        明媚的阳光让海水显得更清澈，在水面以下的地方，一层一层的楼房望不到底。

        海水慢慢上涨，涨一层他就搭一层屋子，一直到现在。

04.

        今天他终于完成了自己的新家，在原来的家上面。为了保持屋子的稳固，他的家又小了一点。

        不过没关系，反正是一个人住。

        他把旧屋子里最后一点东西拖到船上，打算搬到新屋。

        原先那张床放不下了，只能把它留在下面，让它被水淹没。

        他正准备划船出去，却发现装照片的袋子里滑出了一张掉在船舷上。

        他俯身将它捡起来，是他最喜欢的那张。

        他看着照片里那两个人，突然想要说点什么，却又失去了言语，不知从何说起。

        太久没有开口说话了。

        从前他是个很爱讲话的人。

05.

       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会这么难过，但他十分后悔。

        如果他没有难过，就不会失手把照片掉进水里了。

        他认为最好看的那个相框带着他的照片，穿过一层层旧屋地上的活板门，不知最终掉到了那一层。

        他习惯太差了，从来不记得要把活板门关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 他伸了一把手，想抓住它，却于事无补。

        他有点恐慌。

        如果照片丢了，他会不会真的全部忘记？

        它是唯一能证明那些回忆是真的，而不是他前一夜的梦境的东西。

        他不想忘。

        也不能忘。

06.

        他找出了自己多年不曾用过的潜水衣，打开最新的那扇活板门。

        他向后一仰，让自己进入海水里。

        熟悉的腥味包裹了他，他愣了愣神，向下游去。

        他要把它找回来。

07.

        他只向下游了四层就找到了那张静静躺在水里的照片。

        运气不错，至少当初离开这一层的时候他破天荒地关上了活板门。

        他小心翼翼地把它收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 这间屋子比他现在住的要大很多，他环视四周。

        角落里有一张床和一把椅子。

        他意识到这是他和喻文州一起住过的最后一间屋子。

08.

        喻文州躺在角落里的小床上，整个人瘦得不成样子。

        他重病的那段日子里，时常处在梦魇中，黄少天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，只能一天给他喂一次药，再就是从早到晚抓着他的手。

        因为快速消瘦，喻文州手上的皮肤松得让人心疼。

        即使黄少天握得再用力，也不能阻止自己的爱人被死神带走。

        从那以后，他只剩下自己一个人，和几十张静默无声的照片。

09.

        黄少天觉得胸口堵得难受。

        可能是水的压力太大了吧。

        他收回目光，突然做了一个十分重大的决定。

        他俯身拉开了脚下的活板门，游进下面一层屋子。

10.

        下一层有一个空书架，很大很大。

        那上面曾经摆满了他们从各处找来的书，现在只剩下几本被他珍藏在顶层的新屋里。

        漫长的岁月让他们懂得享受闲适而又平淡的生活。

        他们共同阅读，彼此分享，一次又一次地走入他人的人生，感受不同的世界。

11.

        再下面有一个大长沙发。

        那时邻居们还没有全部搬走，时常会来做客。

        他们会坐在沙发上，聊聊家长里短奇闻异事。

        他们隔壁住的人叫什么来着？

        好像是郑轩。

        他在有一天坐船离开了，说是去到很远的地方，有陆地的地方。

        他在临走的时候问喻文州和黄少天要不要一起，他们说不。

        家在这里，还要往哪走？

        于是郑轩自己走了。

        于是他们只剩下彼此。

12.

        再下一层有一个办公桌。

        那时这座水城还很繁华，不像现在只剩下水面下的高楼。

        喻文州在政府工作，时常忙到很晚，黄少天则工作轻松。

        于是他就在桌旁陪着他，看他阅读报告或是执笔写字，在他小歇一会的时候絮絮叨叨地说点什么。

        那时他总能找到可说的话。

13.

        黄少天一层又一层地向下游去，穿过数不清的活板门。

        仿佛看着海水逐渐褪去，时光倒流。他们卸下沧桑，他们重拾热情。

        但无论世界怎样，周围怎样，他们从生到死，从始至终，毫无保留地爱着彼此。

        没有轰轰烈烈跌宕起伏，他们相互扶持相互安慰，共同成熟共同衰老。

        即使到现在，黄少天依然爱着喻文州。

        他也坚信，如果是换做活下来的是对方，他也会坚定地爱着自己。

14.

        终于，他游到了最底层。

        这是他们共同搭造的家，从无到有的那一个点。

        他推开门游到外面。

        四周黑暗而寂静，只剩水流的声音。

        这里曾经是一片草原。

15.

        他们从小生长在这里，在广阔的草地上奔跑玩耍。

        他们一起念书上学，一起逃课。

        他们共同讨论人生理想，畅想神秘而迷人的未来。

        他们开始相恋，开始建造自己的家。

        他们那时从未想过有一天这片一直在身边的青草地会被海水淹没。

        但海水还是来了。

        但幸好，他们还拥有彼此。

16.

        黄少天在海底停了好久。

        脚下不是青草地，而是贫瘠的泥沙。

        他想起他们刚建好房子的那天晚上，难得浪漫一回，吃了烛光晚餐。

17.

        “来，少天。”喻文州说，年轻的脸上充满朝气，“干杯。”

        黄少天开心地跟他举杯相碰。

18.

        当初搬到第二层的时候，他们把那两个高脚杯留在下面了。

        黄少天转身进屋，游到已经开始腐烂的立柜前。

        杯子还在，静静地倒扣在那里。

        黄少天从立柜里取出那两个杯子。

        当我们走过了漫长的岁月，回头看去的时候，总会有一些东西始终伫立在那里，从未改变。

19.

        在他狭窄的新屋里，小圆桌上，黄少天做了一桌好菜，虽然只有海鲜。

        他倒了两杯酒。

        “来，文州。”他举起杯子，嗓子有些沙哑，“干杯。”

        玻璃相碰的声音十分清脆。

20.

        黎明正在到来。

        黄少天有些微醺，安静地吃着菜。

        新的一天又将开始，日子还得照样过。

        他从不是孤身一人。

        他会带着两个人的回忆，去迎接一个新的晨曦。

————END————